连载|高山上的海军(46)

发表于 讨论求助 2021-09-07 00:16:16

“现在的男人怎么了,为什么不愿回家?”这是副连长家属见到洪韧刚的第一句话。这些日子,副连长家属就在琢磨这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听说指导员今天来,就要让指导员帮助把这个问题弄清楚。两口子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算,但不能这么稀里糊涂地过。



前两天,副连长家属在街上碰到上士,让他捎话给指导员,说指导员如果下山就到家里来一趟,她有事要找指导员说。昨天,洪韧刚到团部参加“四有”教育阶段性汇报会,同副连长说好,开完会顺便到副连长家串个门。当然,洪韧刚是不会和副连长说,他家属要告状的事。


洪韧刚走到大华煤场边上的部队家属房,找到沈大虎的家。一敲门,大虎的妻子开的门。她腰上围着一个黄色花布围裙,手上还沾着水,一开门就和洪韧刚热情地打着招呼:“快请进,稀客,大虎说你来,让我准备点便饭,你们俩喝几口。”


“不麻烦了,看你一眼我就走。副连长让他明天上山,不然,你好说我拿大虎当驴用。”


“往哪走,这是我家,不是连队,这里,我说了算。再说,我让你走,大虎能让你走?”


“大虎哪去了?”


“上街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这房子是大虎岳父单位分的标准团职房。76平方米,一楼的最东边,1978年盖的,一楼潮湿,靠近里屋的立柜,因潮湿立柜门都变了形。外屋摆上一个花15元买的折叠式的圆形饭桌,上面摆了一盘香蕉,一碟向日葵籽。桌子四周放了部队给家属房统一配制的四个木方凳。副连长妻子刚才在厨房切着白菜。


洪韧刚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她说:“好多了。前段时间心情好,啥都能吃下,身体就好一些。”洪韧刚问她,大虎现在表现挺好吧。她说,“从表面的态度看,好像是好了一些。不像过去回家的时候,一有点什么事,就勾勾个小脸,像我该他似的,哪句话说不好,他就‘嚎’地一声,那时,基本是高高兴兴回来,气鼓鼓地离家。现在大有转变,这可能是指导员指导的结果吧。”


“我是指导连队,哪会指导家庭?”


“你指不指导先不说,我先问你个事,有也罢,没有也罢,但保证不生气。”


“行,我保证。”


“听说,你有个以前在电话台当兵的女老乡?”


“有。”


“关系挺好?


“关系不错。”


“经常跳舞?”


“跳过,但就两次。”


 “经常出去照像?”


“有过。”


“听说,你们俩经常下馆子?”


 “去过几次,但不多。”


“就你们俩人?”


“是的。”


“什么叫多呀,指导员。有些事一次,你就说不清,道不明。难怪呀,大家有议论。”


“你不相信我?”


“不是我不相信你,你只要留下一点话把,你就别怨人家说。”


洪韧刚有思想准备,他不怕别人说,他确实喜欢徐玉洁。如果自己没成家,可能是另一码事了,现在自己成了家,。


“好了,不讲你的事了,知道了有个思想准备就好。还是讲我家的事吧。你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以前,我老是听大虎回家骂领导,没听他夸过哪个领导好的。现在不一样了,讲起你这个指导员,他就伸出大拇指,说,人和人差距咋那么大呢?以前的指导员论资格比你老,论经验在连队的时间比你长。你才来几天,咋就能把连队带好,把大家的心拢在一起,人家心甘情愿跟你干呢?”


“不能把好事都记在我身上,那是我们连里共同努力的结果。”


“拉倒吧,说是共同努力,不也就换了两个主官吗?为什么换了两个人连队就好了,还不是说明你们的水平高。主官不怎么样,下面人再强,这个单位能好吗?”


“谢谢你的鼓励。”


“先别说鼓励,我找你还真不是鼓励。连队的事我不关心,我关心是自己的事。你们说军功章上有家属的一半,那是你们说的,有没有一半我不管,但我们家里的事你得管。”


“家里的事,我能管?”


“你不管谁管,我在这里举目无亲,不找你找谁。”


事情是这样的,大虎好像变了一个人,我发现苗头不对。


最近,他回到家里六神无主,我和他说话,他心不在焉,神神秘秘的,在家里坐一会儿就往外跑。


有一次,我在后面跟了半天,只见他和废品站的一个小娘们说说笑笑,可能是发现了我,他就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也回家了。种种迹象表现,他不止一次到过那个地方。


指导员,咱们都是过来人,不怕你笑话,你说他搭理那么个废品站的娘们是不是档次太低了点。我发现的只是个苗头,请指导员帮着看着点。唉!女人一老就不值钱了,当年我们刚结婚那几年,他像个不干胶一样,只要有点时间成天贴在我身上。有时下山办事,在家待不了几分钟也不闲着。可几年一过,我这个人真就没有吸引力了。”


“哪里,正当年。”


“别说那么好听来糊弄我了。指导员,今天既然你来了,你可要给我弄清楚,不弄清楚不能走。”


“放心吧,我会尽力弄清楚,给你一个比较满意的答复,但不是现在,人的工作可不是那么简单,等我回山之后详细了解。”


俩人正说着,副连长提个尼龙兜回来了,人还没进门就喊:“我回来了,我回来了。”一进门就朝着洪韧刚点头:“指导员,你今天来的比较准时,领导就是领导,干什么都准时。”


沈大虎把兜子往桌上一放,就开始往外掏东西。掏出了一个苹果罐头、一个牛肉罐头、一块猪头肉。副连长妻子端着炖好的酸菜站在门边:“我说,你们能不能把桌子往外拽拽。”


大虎服从命令听指挥,洪韧刚也伸手帮忙,不知是拽的不对,还是推的不对,两人使劲一拉,折叠桌的一个腿一折叠,桌面瞬间倾斜。洪韧刚一看不好,忙着挡住桌上的东西,慌乱中只挡住了一个最不用挡的铁桶牛肉罐头。“哗啦”一声响,水果罐头摔在地上,四处开花,瓜籽散了一地,猪头肉上沾了不少瓜籽。副连长家属把酸菜放在茶几上,笑得弯了腰,说:“你们这些老爷们,还能干点啥,干点活就要功夫钱。”


副连长家属这阵子心情有点郁闷。她有次在单位上班,闲的没事,几个妇人凑在一起,说起张家长李家短的。


副连长家属平时不愿谈论这些老公老母孩子他爹的事,那天也不知哪根神经失灵,就说了一句,俺家里这阵子好像有心思,回来不坐家。


这下好了。预测家、分析家全出来了。有的说,十个男的九个歪,你不提高警惕,采取措施还等何时。


那个说,男人不坐家,就说明问题已经比较严重了。有可能已经开花结果了,你还蒙在鼓里。


在“参谋”们的帮助指导下,副连长家属真的采取行动,她一跟踪还真的发现了问题。后来副连长家属自己单独去了趟废品站,一看心里真的没底了。废品站里的人真是不废。有个三十岁左右的小媳妇能说会道,女人看着都顺眼,男人还能看不上。


最近,大虎对媳妇是无微不至地关心,从不和她赌气发火。单位的高参又给诊断:老头如果突然对你好,可要警惕,可能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回来找平衡。


现在搞改革开放,有的男人好东西没学多少,乱七八糟东西学的倒挺快。现在出现什么新名词叫第三者。咱单位就有一个科长,家里条件都挺好,妻子是税务局的一个科员,可他偏偏和食堂一个女服务员好上了。


大家理论联系实际的分析,加上大虎回家待一会儿就往外跑。这不能不引起妻子的注意。尽管自己多次旁敲侧击地追问,大虎好像铁了心一样,就是不和你接话,自己满肚子委屈找谁,只能厚着脸皮把家丑扬到指导员面前。


为了给指导员审案创造条件,副连长家属把菜端齐,自己就躲在厨房。可他俩只顾喝酒,正经事没谈,你说急不急人。副连长家属进来看了几眼指导员,洪韧刚只顾两个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个痛快,把她重要的大事忘在脑后。副连长家属一看,这顿酒算是白喝了。


这顿酒洪韧刚哪能白喝。边喝边想着如何找到问题的突破口,想来想去没法张口,还不如喝个痛快。


洪韧刚让副连长多喝点,明天再上山,副连长坚持要两人一起上山。


俩人坐车上了山,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两个人在大虎家里喝得挺痛快,痛快了就还想喝。副连长让文书到食堂打点菜,他和指导员俩要喝透。洪韧刚说,不稀喝吧,咱们一天到晚强调不要搞特殊,咱俩这样做影响不好。


副连长说,影响什么了,咱只把咱的菜打上来,没加一个菜,我在你的监督下早改了嘛?我们喝的酒也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战士不让喝酒,可没规定业余时间不让干部喝酒。再说,就是有规定,谁制定的规定让谁到大孤山上来任职,咱们和他换换岗。


洪韧刚一想,喝就喝点,反正是副连长自己从家里拿的酒。


两个盘里装了今晚上连队食堂的四个菜,一个炒豆腐皮、一个土豆丝、一个拌萝卜皮和一个炒鸡蛋。


洪韧刚借着喝酒的机会,直来直去问起副连长,最近回家为什么不坐家。


副连长一听,就说:“你说,这老娘们寻思点什么不好。成天闲的难受尽想没味的事。肯定是我家里的娘们又和你瞎咧咧什么了,对不对。我真懒的理她。你说烦不烦。成年累月在山上,高高兴兴回趟家,像审犯人一样,问来问去。


指导员你说,就我这个熊样,要钱没钱,要样没样,哪个第三者吃饱撑的能看上我。就是哪个走眼看上我,还有党籍军籍管着,你说,她操那个没有味的心干吗?


我要是个老百姓,大大地有钱,非找一个漂亮的第三者不可,要不,怎么能对得起老婆的一片苦心。她非要把你引到这条路上去,我不去,实在对不起她这一片苦心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是为了你们这个家。”


“屁,她为了这个家,我为了啥?”


洪韧刚再三追问,副连长说出了实情。副连长知道,今天他不说清楚,指导员是不会让他睡觉的。指导员在怀疑人这一点上和自己家的老娘们差不多。那就只好说了。


副连长说:“这次误会是你这个指导员造成的。你成天向我施压。说什么,全连的脑袋归你管,全连的肚子归我管,想办法让大家肚子里装点新东西、装点好东西。说的容易做到难呀。怎么新?不是孙悟空也得变,这叫创造条件也要上。现在往连队送菜有点单调。我下决心要让连队吃上自己做的豆腐,还要吃上自己做的豆腐皮。要做豆腐皮,就需要压力机。我下山到处买压力机,到处转也买不到。


前些日子,我利用休息的机会,四处联系,四处找。


有一次,我在家收拾完卫生,上废品收购站卖废纸壳,我发现这里面的东西还真不少,我就在废品堆边上转来转去,人家差点把我当小偷了。我拿出干部外出证,讲明原因才拉倒。


我终于在废品收购站,花了十几元钱买到了报废的海带压力机上的压板,可还少个镙杆,我就和服务员说能不能帮我找一个镙杆。人家一听是大孤山部队的,就说,你们在山上保卫着我们,不容易,说什么我也得帮你找到。你听,人家的话说的,暖不暖人心。她告诉我,这一带养海带的人经常来卖个废铁,我让他们回去找一个,但不知什么时候能找到,你有时间就过来看一看。


我有时间是不是得去看一看吧。我去第二次的时候,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婆子就开始和那个帮我找镙杆的服务员挤眉弄眼,好像我怎么回事似的。你说,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看到男人和女人说两句话,就认为男人是色鬼,再多来往两次,女的就可能被当成第三者,你说,无聊不无聊。


年轻的小媳妇真办事,到底帮我找到了,我给钱,人家不要,说,这废螺杆没几个钱,就算拥军了。指导员你现在吃的豆腐皮就是这么来的,你知道吗?容易吗?就这么点事,还差点出了桃色新闻。”


“那你不早说,费了我那么多的脑细胞。”


“有人说,把复杂问题简单化,那是智慧。把简单问题复杂化,那是笨蛋。括号,不包括指导员,括号完了。有些事情做就做了,做了一点事到处说,还不如不做,哪个人每天不是在做事。”


副连长妻子知道真相以后,解除了原先的郁闷,但心里还是不太舒服。她认为,当丈夫做好事也应该和妻子说一声,用不着偷偷摸摸的,说不上,妻子还可以帮忙。为什么能找外人帮忙不找家里人帮忙呢?还有一点,什么事不和妻子说,说明你没把妻子放在心上,认为妻子没什么用。想到这里,副连长妻子想找个机会让老头也体会体会。


女人的报复心有时真的挺强,除非你别惹她。副连长妻子心里在想,你有个秘密,我就不能有个秘密。你为集体为部队,我就不能为集体为部队了,我要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狠狠地报复你一下,让你知道被蒙在鼓里的滋味。


不久,副连长的妻子来连队休假。以前来连队休假,成天坐在家属房里织毛衣,这次来到连队很反常。家属房里看不到她的人影,她成天泡在炊事班里说说笑笑、捣捣鼓鼓。


副连长问她成天到炊事班干什么,她也不说。副连长问炊事员,炊事员也说没看她在干啥。副连长没问出个啥名堂,就和妻子开起了玩笑,“炊事班可是我管辖的区域,你可别赶时髦,给我来点什么带色新闻和什么风波。我没说有什么苗头,只是打个预防针,,以预防为主,以抓苗头为主。”


副连长的妻子曾参加过面点技术班培训,拿到厨师毕业证。她的秘密是把自己擅于摆弄面活的技术教给炊事班。这几天,炊事班的面食,油饼、千层饼、馅饼、糖饼、葱花饼、肉饼等不重样。


她每天早上早起,晚上很晚才离开炊事班。副连长一看就猜出八九分她到炊事班干啥了,所以,回家开起了玩笑。你猜你的,妻子就是不说。副连长清楚,这是妻子在治自己,就主动认错。说:“我错了还不行,以后有什么事都及时向你汇报。”


妻子说:“以后别把自己的觉悟估计过高,把别人的素质估计过低。”顺手就把枕头扔到副连长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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